阉臣当道(328)
童怜知道季越是为了自己,当然也不会辜负他的好意,于是点头应道:“好啊,等解决了季澄颜与西域十三国的事情,我们便一起去见见洞庭风光。”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在一座小山之前停下,童怜看了眼眼前的景象,说:“明安我们到了,接下来的路便要自己上去了。”
下了马车的季越仰头看着眼前的山,在心中思考着那座朝安寺在山的哪个位置,童怜上去又会不会太累。
光是瞧着季越此刻一言不发深思的模样,童怜就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不会很累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么?”
季越被童怜的话夸得有些飘飘然了,当即也不再想其他,与童怜肩并肩一起走了上去。不过也正如童怜先前所说的那样,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可能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山顶。
因为早在红药那儿知道了童怜要来的消息,吾蕴早早就在寺庙门口等着他们了。
时隔两年再次看见童怜,吾蕴不自觉扬起了嘴角。他走到台阶边朝着童怜拜了一下,道了句法号:“阿弥陀佛,童大人与这位公子一路过来辛苦了。和尚在寺中准备了斋饭,童大人可要先一起去用膳?”
“也好。”童怜点了一下头,又将吾蕴介绍给了季越,“明安,这位是吾蕴,也是朝安寺的住持。”
季越听完朝着吾蕴拱手道:“吾蕴住持,在下季明安,久仰了。”
吾蕴虽说是个避世的和尚,但是却也不至于连国姓是什么都不知道,在听见季越名玮的时候就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合十,也朝着季越欠身行礼道:“和尚见过季大人。”
吾蕴带着他们二人一路去了饭堂,正巧看见了也准备去用膳的红药。
见他们到了,红药微一挑眉,略带惊讶道:“大人还真把这位一起带来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季越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但是他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想起具体的时间与地点,甚至因为红药所说的话,心中泛起了一点儿不知应该如何描述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
有什么是比写了一半电脑突然卡住只能重启更让人崩溃的么TAT
第287章 袒露
童怜没有搭理红药的话,只是对着季越开口说:“这是红药。明安你小时候曾见过的,当年我带你偷溜出宫,去博乐坊的那一次。”
被童怜这么一提醒,季越很快将上次与红药见面时的情景从脑海中挖了出来。他对着红药点头示意,然后也就没说什么了。
四人简单用过午膳,童怜便起身准备离开。吾蕴见状立刻开口道:“东西已经整理好放在老地方了,大人直接过去便好。”
童怜点头道:“多谢。”
“童大人不必客气,当初若非您愿意出资修缮朝安寺,这儿怕是早就不复存在了。”吾蕴念了一句法号,浅笑着摇头。
原先季越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在听见吾蕴的话后,他骤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过因为吾蕴和红药尚且在场,是以他也只是将心中的猜测咽了回去,只是跟着童怜走到了寺中一处不算大的屋子中。
引入眼帘的是十余盏长明灯,以及正中间的、与长明灯数量相同的木牌位。季越的视线在木牌上一一扫过,甚至在那里头看见了先皇后的牌位。
季越心中止不住地震惊,就连之前的疑惑都不再记得,好半晌后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询问道:“这里是……”
“长宁元年年末,我出资修缮了一座山林之间的破败庙宇,将其改名为‘朝安寺’,又请人做了牌匾。在博乐坊分崩离析时让红药撤出上京城,让他住到了朝安寺中,若非必要也不会让他回京。”
童怜说着,转身从一旁的抽屉中取了一支蜡烛,用火折子将其点燃又从另一个格子中取出一个新制的木牌位,那上头赫然写着拾柒的名字。
童怜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又双手捧着木牌将其放在正中间的木架上。做完这些,他从抽屉中拿了几支线香,把它们放在烛火上点燃,又小心地用手闪灭线香上的火光,分了一半交给季越,他说:“明安既然上了贼船,便也不能离开了。”
季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童怜表手中接过线香,与他一起对着那些木牌拜了三拜,又把线香插入了面前的香炉。
“该从哪里说起呢……”童怜小声念叨了一声,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道,“皇后娘娘死后随着景帝一起入了皇陵,我也只能在这儿为她立一块木牌点一盏长明灯了。”
“怜怜,这些人、这里是什么?”季越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
童怜回答道:“是我赎罪的地方。”
“这里牌位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因我而死的。”童怜轻笑一声,眼前有一瞬漆黑。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以至于他回神之后分外熟练地从袖袋中拿出了婥月先前交给他的瓷瓶,从里头倒出了一颗药丸,直接塞入口中也不需要茶水,直接咽了下去。
察觉到季越关切的视线,童怜安抚性地摇了一下头:“只是一些能让我稳定下来的药而已。姜之渔给我的。”
听完童怜的话,季越的没有丝毫没有舒展反而越皱越紧了。见状童怜不由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将季越的眉头一点点抚平:“没事的。明安想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么?”
他的话音才落,甚至不等季越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除去皇后娘娘与拾柒,这里一共十三个牌位,十三盏长明灯。原本户部尚书冯咏思的妹妹、礼部员外郎陆修齐、左散骑常侍嵇鹏海……”
童怜每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他的眼神就越飘忽,当他将那十三个人全部说完之后,蓦然笑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因为我而死的,或是因为我的自大,觉得可以猜到每一个人心中所想,自以为是地将他们纳入自己的计划,或是因为我的疏忽算错了其中的某一环,从……熹平二十年十月开始。”
季越看着眼前的童怜,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早就没了焦距,显得整个人空洞极了,就好似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
季越轻唤着童怜的名字,可是不管他怎么叫,童怜依旧维持着那副呆呆的模样。眼前的情况让季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忽然想起了先前童怜吃的药。
虽然他也知道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可现在的情况着实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他将手伸向童怜的袖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瓷瓶,季越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就连拔出瓶塞的动作都做了好几次才堪堪成功。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倒出一颗药丸颤颤巍巍地将其放在童怜的嘴边。只是现在的童怜哪儿还有心神能自己吃下药丸,季越几乎已经将药贴在了童怜的嘴唇上,可童怜依旧无动于衷。
见状季越干脆自己仰头将药丸含住。满嘴的苦涩让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点儿,可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嚼了几下,低头贴上了童怜的嘴唇,半是强迫地将他的唇齿挑开,将自己口中已经嚼碎了的药渡了过去。
虽然药是喂下去了,可药效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上来,季越不厌其烦地在童怜耳边轻喃着,叫到后来连带着声音都止不住发颤:“怜怜、怜怜、童怜、魏朝!”
童怜的魂魄像是终于被季越唤回似的,在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童怜的呼吸猛地重了不少。他略带茫然地抬头,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季越抱在了怀里。
“童怜,你是要吓死我么!”
童怜听见季越在自己耳边说,语气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放松与庆幸。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解气似的,季越还在童怜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季越也确实是被童怜方才的模样吓到了,这一口咬得结结实实。童怜只觉得耳朵上一阵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模样是真的把季越吓到了,于是也没为自己开脱,只是抬手回抱了季越,忍着疼说:“对不起明安,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