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395)
虽说童怜并不觉得自己与桂花相称,但是对着季越他总是没那么有原则。他从棋篓中取出一颗棋子塞入季越手中,淡淡道:“赢了就听你的。”
原本这已经算是退步了,可季越依旧不觉得满足,只是随手将棋子落于一处,继而在窗棂处一撑从外头翻了进来。季越稳稳落在童怜面前,可美人榻毕竟就这么点儿地方,随着他方才动作,原本好好的棋局瞬间被搅和得不成模样。
童怜面带嫌弃地推了推季越,说:“不下就不下,好端端的毁我棋局做什么?”
“嫉妒它。”季越答得干脆。
童怜更是不解,失笑道:“你嫉妒那无魂之物作甚?”
“怜怜方才的注意全落在它们身上了,这还不准我嫉妒么?童大人好霸道。”季越的声音黏黏糊糊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靠着童怜睡死过去。
也是在这会儿,童怜才嗅到季越身上的酒香。也不知季越究竟是从哪儿回来的,离得远时,他身上原本的龙涎香也被各种花香所掩盖,唯有两人此刻脖颈相交时,童怜才闻到季越身上的酒气。
“你这是喝了多少?”童怜语气中的嫌弃不减,可动作却比刚才轻柔了不少。像是担心季越会头疼似的,他叹了口气抬手替季越揉着太阳穴,“也亏得明日不用上朝,不然怕是要头疼一上午。”
听出童怜话语之中的关心,季越的心情更好了些,偏头蹭了蹭童怜的面颊,可紧接着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等,先别动。”童怜用一手按住季越的脑袋,“头发,勾到花枝上了。”
季越乖乖应了声,等了会儿不见童怜解开发结,于是便忍着疼抬起头,接着撒下的月光与烛火,极认真地看着童怜的侧颜。
童怜努力了好半晌,可到最后莫要说将季越的头发解开,反倒是将自己的发丝也一并缠了进去。注意到季越一直盯着自己看后,童掌印的耳廓不禁红了,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恼意:“好端端的,将桂枝别在我耳侧做什么!”
闻言季越思考片余,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么做的用意,继而缓缓开口解释道:“晌午时怜怜送了我一枝木芙蓉。”见童怜侧目倾听的模样,季越蓦得笑了,直起身在童怜脸上落下一吻,带着笑意道,“我也想送怜怜一枝花。”
“怜怜和桂花很像,很香。”
童怜被季越的话惹得脸红,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吐出一句“胡言乱语”。
原本该是这样就结束了这个话头的,可半醉时的季越却坦诚较真儿得禁。见童怜反驳,他握住了童怜的手,极认真道:“怜怜和桂花一样的,即使可能并不起眼,可只要在哪儿大家都会知晓,继而被吸引了过去。因为很香啊。”
童怜有些说不清自己乱成一团的心绪,究竟是因为季越眼中的爱意太甚,还是因为他此刻所说的话。他只觉得自己面颊发烫羞得很,连带着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后来也只能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童怜的回应,季越也高兴了,他偏过头,将那一节缠上了他们发丝的花枝折断,也不尝试着解开发结,而是让宫婢去拿了把剪刀过来。
在听见季越对宫婢的吩咐时,童怜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季越想做些什么。他抬手从宫婢的托盘中将剪子拿起,对着季越说:“可乖乖的别动,当心一会儿剪着你。”
“怜怜才不会。”
语气笃定地就像是年幼时信着童怜说不会骗他。
“嗯,我不会。”
金剪刀在乌黑的发丝间格外明显,但是童怜却没有直接去将缠绕着的头发剪下,反倒先修剪了被季越掰折地并不规整的桂枝。
咔嚓。
随着最后一次剪刀落下,两人相掺着的发丝同桂枝一并取下。那枝丫上除去头发,甚至还有一两片绿叶与一小簇桂花。
“在民间,可只有夫妻之间才会结发。”童怜说,“陛下,若是你愿与我结为连理,那往后后宫中可就不能有其他女子了。”
即使没了发丝的桎梏,可季越仍凑上前将童怜环抱在怀中:“不会的。有了怜怜,朕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明安你方才的话我可记下了。我可不管你此刻是否是醉了酒,醒后还知不知事儿,你可是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童怜也抬手将季越抱住,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别给我这个机会。”季越说着抱着童怜下了美人榻,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童怜,也看着童怜耳旁那一抹绿色,以及藏匿在绿叶之中的嫩黄。
桂花的香气引得童怜不自觉偏头,而这却恰巧露出童怜泛着粉的耳廓,无声地证明着童怜并非面上那么冷静。
季越忍不住低头咬住那块粉红,用牙齿轻轻摩擦,又时不时用舌尖舔过,在唇齿间吮吸。
晚风被阻挡在窗外,但是屋中却被桂香萦绕。夜露在树叶上汇集,直到天色渐亮才终于从翠绿的叶片上滑落,在滴入土壤时被顷刻吸收。
第二天童怜睡醒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揉了一下后腰,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好季越已经离开了,若不然他怕是真会做出当着宫婢的面,将人直接赶出寝房的事儿——虽然这里原本就是季越的卧房。
听见屋内的动静,宫婢在外头敲了敲门,问:“童大人可要晨起?”
童怜粗略看了一眼,待确认了自己身上的痕迹没有在明显的地方后,这才应声道:“嗯。进来吧。”
然而就算如此,洁面的时候感觉到侧脸密密麻麻的疼意,童怜这才想起昨夜季越留下的印记可不止在身上。
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童怜忍着疼意又拿巾布擦了擦侧脸与双手。虽说应该是他的错觉,可就算如此他也觉得自己的脸与手上,还残留桂花被碾碎后的过分香气。
童怜咽了口唾沫,一时间只觉得羞恼。
等脸上的温度稍微降下了些,童怜才再次开口:“去备辆马车,待用完膳我要回一趟童府。”
为首的宫婢欠身道:“回大人,陛下离开时特地叮嘱过奴婢,让您这几日在宫中养养身子。”
且不说早在季越回到上京城之前,童怜的身体就已经被养了个七七八八,就算是要养身体,最了解他身体情况的姜之渔还在童府,真要养也该将姜之渔一并请来才是。
听着这敷衍得过分的理由,童怜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同样的,他也知晓宫婢不过是听了季越的吩咐做事,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他也不至于迁怒宫婢。
童怜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陛下现在在何处?”
“回大人,陛下与长公主殿下一并去了御书房。”宫婢答道。
和季澄颜么?
童怜在心中暗暗想。
自从半月前,接着探望他的由头去童府寻他之后,季澄颜几乎三天两头便会去一趟童府,所言之事也相差无几。不过是童怜从未答应罢了,那么现在……
童怜一直知道季越其实志不在此,那么在已经解决了外患、内忧也逐渐平息的现在,即使自诩是了解季越的童怜,也并不能保证自己能猜到他的想法。
童怜想,如果季越想要将皇位禅让给季澄颜,这也算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内的。
收回思绪,童怜说:“将膳食装盒,你随我去一趟御书房吧。”
等让宫婢端着膳盒跟自己到了御书房门口,童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举动像极了先帝在时,端着自己亲自做的东西,去看望景帝的嫔妃们。
这么想着,身上的不适感似乎更严重了几分。童怜难得在御书房门前伫立许久,久到连孟苋都不禁上前,对他行礼道:“童大人,陛下吩咐过,若是您想进去无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去。”
这下更像是恃宠而骄的妃子了。
赶在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之前,童怜干咳一声,阻止了接下来的胡思乱想。既然都已经带人走到这儿了,而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用膳,若是再原路返回不光显得心虚,更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接着这样的借口,童怜终于努力说服了自己,对着孟苋道了声“多谢”,继而便让宫婢跟随着自己进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