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臣当道(173)
哪知这话正正好撞在了拾六的枪口上,若是说先前他还不愿与季越发生争执,那么现在倒是真的气上心头,忍不住冷笑一声:“是啊,做不到。”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这般与陛下说话!”孟苋上前一步,皱着眉道。他说着,甚至想要让身后的侍卫将拾六教训一顿,可在旁边的绥宁帝都没有任何表示,孟苋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果不其然,只见季越挥了挥手示意孟苋退下,继而又朝着他伸出一只手。
孟苋立刻会意,将先前双手捧着的圣旨转交到季越手中。季越晃了晃手中圣旨,说:“先前童掌印的案子结了,朕特地亲自来告知童掌印结果。”
因为童怜先前的人手基本都被撤离了重要的官位,而且为了明哲保身将宫中的暗卫也撤掉了几个,是以拾六并不知那卷宗之中的结果究竟是怎样的。只是哪怕是光看着季越现在的神态动作,拾六也能猜出那其中的结果定然不会是他们所期望的那样。
气氛逐渐变得焦灼,双方皆是一步也不愿后撤,最终还是苍布突然打开了紧闭的房门,直接将面前围着的那些人全部推开,硬生生从人群之间挤了过去。
孟苋本就因为拾六顶撞季越心有不满,更别说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连礼都不行一下,直接将他们全部推开的了。就算季越不甚在意,孟苋依旧气得脸色发青:“反了反了,当真是要反了天了!陛下,您瞧瞧童府内的这群人……”
“够了!”孟苋的话并未说完,便直接被季越打断了。房门只是打开了那么一瞬间,但是季越却是清楚的闻见了极其浓重的药香气,而且还是与童怜先前所用汤药截然不同的药香。
“他怎么了?”
虽说季越并未直接点名他所说的具体是谁,可在场又有几个人会猜不到这话语中的“他”究竟是何人呢?
“暂时死不了。”拾六没好气地回。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童怜能不能扛过这一次哪怕是拾六心中也没底。
终究还是太晚了。如果他们能早一点,哪怕只是早个半年找到姜之渔,童怜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靠“邀月”以毒攻毒。即使是有何太医的调理身体的方子,但那些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毒素一点点在童怜体内堆积,再加上曾经童正初在他身上留下的诸多伤痕,足以让一个身子健全的人只剩一身病骨,再加上……
拾六想着,不禁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季越。曾经的那个软糯可爱的七皇子早已黄袍加身,变成了他完全不认得的模样,而这样的他又如同他的父亲、如同童正初那样,不断将各种伤痛施加在童怜身上。
季越显然是注意到了拾六的神情的,只是他却不知为何拾六会这般仇视自己。他眉头紧锁,薄唇微抿,似乎是在思考拾六对自己怒意的由来。
“陛下……”终于,婥月鼓起勇气道,“陛下这次来,是想要继续禁大人的足么?还是、还是想要处决他?”
季越没有说话。
见状,婥月自然也能猜到,季越圣旨上所写的惩处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她的眼睛不由红了,语气中也带着些许哽咽:“大人他很好。他……自从去年从宫中回来,大人便大病了一场,自此耳朵便没以前那般好了,就连、就连右手也不能长时间用劲儿。陛下,您刚登基的时候,是大人一步步帮您坐稳了皇位,也是大人……也是大人一直在教您。您能不能……能不能放过他?”
如果婥月未曾提到季越登基一事,或者说季越尚且不知自己登基背后的隐情,或许婥月的话真的会让季越心生几分迟疑。
可景帝是童怜所杀,自己的母后被童怜所害,乃至兄长也一个个死于童怜布下的计策,这让季越如何不狠!
但,婥月所言却也是事实。若非童怜,南朝怕是撑不到季青和回来的时候,自己现在更不可能还在宫中,坐于龙椅、枕于龙榻。
童怜……
季越敛下眸子,握着圣旨的那双手指尖泛白,他死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不愿去给予婥月丝毫希望。
“季越。”拾六叹出一口浊气,朝着季越伸出一只手,“将圣旨给我吧,若是童怜今日能醒,我会替你交予他的。”
“今日能醒?!这是什么意思!”季越立刻捕捉到了拾六话语中的重点,猛地抬头问。
拾六轻笑一声:“字面意思。”见季越仍有不解,拾六却像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上前两步将季越手中紧攥着的圣旨夺过,补充道,“季越,我信你现在能独当一面了。只是若是你还有良心,你至少不应该在现在夺去童怜的所有权利,以及官职。”
“凭什么。”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季越口中咬碎了吐出来的。
似乎童府中的所有人都在和他说童怜有多好,曾经又有多么照顾他,若非童怜相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同现在这般。
可……若是没有童怜,父皇母后便不会那么早便去了,独留下他一人。
“他活不下去的。”拾六无视了季越此刻的怒意,只是极淡地说,“童怜现在之所以还能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是南朝的掌印。没有权势,有你那份不忍、有我们在暗处保护他尚且还能苟活于世,但如果你真的让他……哪怕不离开上京,他也是活不下去。其实你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
拾六说的没错。季越的确知道,假如自己彻底将童怜放下,他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想杀了童怜的大有人在。
只要自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最多一月有余,他便能得到童怜的尸体,是以每次童怜做错了什么,他都会让人来童府守着,扣些俸禄再将他禁足与府邸之中。
这么想着,季越握着圣旨的手更增加了几分力度。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圣旨重新夺了回来,继而丢给了身旁的孟苋:“既然掌印身子不适,那这圣旨朕下次再给掌印送一趟吧。”
听到这话,拾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尽管如此他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显露出来,故意做出一副特别遗憾的模样:“是么,那可太不巧了,只能劳烦陛下改日再跑一次了。”说着,他后退一步竟是老老实实朝季越行了一礼,“草民恭送陛下。”
季越现在瞧见拾六便觉得一身地不舒服,于是便直接将他无视了,转而对婥月道:“改日朕再过来。”
婥月也不知为何季越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么一句,只是见圣旨已经回到了孟苋手中,估摸着自家大人至少现在是安全了,于是也顾不上擦去眼角的眼泪,只恭敬行礼道:“恭送陛下。”
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或许便是用来形容童怜的,虽说这次莫名的毒发来得险之又险,但是童怜却也因祸得福,原本沉在体内、一直堆积着的毒素又被引出来了些,此番治疗结束,这毒便算是清得差不多了。
童怜苏醒时,拾六正在他的寝房内,翘着个二郎腿戳着自己盘中的糕点。好半晌才发现原本躺在床榻上的人竟已经清醒了。
“渴了么?”拾六问。
童怜点头。
“哦,水没有,不过药倒是已经煮上了。姜之渔说你用药前别饮水,大人便先渴着吧。”说着,拾六不禁咋舌道,“这次毒发也在你的算计中么?好借着这个由头不见季越,让他将圣旨拿回去重拟。要我说,狠还是你狠,必要时竟然连自己也能利用。”
此刻的童怜只觉得嗓子处都快冒烟了,自然不可能与拾六说什么,于是便微勾着唇对他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季·本文良心担当·越(委屈):跟我说要点良心,拾六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拾六:不好意思,没有良心。
第152章 印令
童怜的身子逐渐好转,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宫里那位。就如同季越先前所说说的那样,没过多久他便带着新拟好的圣旨到了童府。
按照规矩,圣上亲临,身为臣子的童怜自然是要起身相迎的。但是在被姜之渔强行按在床榻上后,童怜也欣然接受了自己的身子骨差可以不用去前厅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