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218)
萧珩在肃杀的风中回头一顾,极目所见,皆是玄色铁甲,旗帜飘扬,一望无际的黑。
白狼王似乎能感觉到主人身上浓深的杀意,仰起头向灰蒙蒙的天长啸,狼啸与金戈声中,萧珩看向已经点燃的烽火台,露出一个桀骜的笑。
“陛下已经给我们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这雪耻之战输了,我提着脑袋去见他。”
萧珩没有再回头,他右手执枪,斜指着地面,琥珀色的目光如狼一样,锐利嗜血,好像盯上了猎物。
“将士们,这么久没打仗,现在给我拿出魔的血性来,敢退一步,不用仙门那群龟儿子动手,老子亲自宰了你们。”
萧珩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之上,压迫感极强,如那沉沉的黑云压至城楼,而在那风云之下,却是那逐一亮起的楼台烽火。
“你们为谁而战?”
“为了陛下!”魔兵的怒吼,声震层云。
“好,有志气!那就别给陛下丢脸,让仙门的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黑云之下,是寒光照铁衣,而萧珩的长啸蕴含魔音,穿透城内城外,低沉浑厚,饱含激昂,敌我皆是心神皆颤。
“千年已过,我北渊洲,铁甲依旧在!”
上一次仙魔大战,结局是魔君殷无极被幽囚三百年,哪怕那一战已经过去许久,成为了书写在史册上的历史,但北渊洲一提起,仍然视失去君王三百年为切肤之痛,厉兵秣马,誓要一雪前耻。
尊严是什么,是打出来的!
若是不用强横的武力,教这些想要踩着北渊向上爬的野心家知道厉害,那五洲十三岛只会看不起北渊洲,认为魔道已沦落,谁都能踩上一脚。
萧珩抬起手,示意背后的攻城纵队推着嵌着魔晶石的火炮上前一步,望向那紧闭的白帝城门,发号施令:“攻城!”
流火千万道,击中了白帝城之外的道门法阵,在透明的屏障上化为水波一样的纹路。
从外界看,好似一阵猛烈攻势过后,对方依旧平静无波。可是从城中仰望天际,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外界的猛攻。震耳欲聋。
“继续开炮,侧翼穿插掩护,梯度向前!”萧珩是典型的魔修,修的是极致的武道,但这不代表他不懂法术,他咧开嘴笑了,“给老子轰开城门!”
如今北渊洲的炼器之术,便是当年身为炼器大宗师的殷无极从仙门带来的,哪怕被结界封闭多年,帝王推动把炼器技术应用于军事,以北渊的尚武风气,甚至搞出了五花八门的杀伤性兵器来,至于魔气来源,当然是源于北渊洲盛产的各种矿石。
可以说,北渊洲哪怕是资源匮乏,生活条件比不上坐拥最富庶大洲的仙门,但论起战斗力,还没怕过谁。
“缩在乌龟壳里是蒙谁呢,道门的法阵需要大量灵气供养,每打中一次,就是在消耗资源,不出来是吧,老子倒要看看,是有矿的北渊洲火力足,还是你道门的储备多。”
“当年你萧爷爷跟着陛下打天下,再穷的仗都打过,现在老子带足了辎重,火力管够,比烧钱,爷爷我能输给你们这些缩头乌龟?”
叫阵只是一种动摇敌方军心的战术,萧珩亲临战场指挥时,嘴上哪怕再嘲讽,心里却永远是沉着冷静的。
他自一千五百年前跟随殷无极起事,不轻狂,不大意,永远审时度势。打过无数次逆风局,却总能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一个。而当年与他们相争的人,却早已成为历史的尘埃。
阴云从天上掠过,阵法笼罩下的城楼之上,站着无数身着道袍的仙门修士。
他们虽说门派服饰不同,但是身上皆有一个陌生的纹路,那是新成立的仙道联盟标记,示意该宗门已经参与其中。
宋澜筹谋多年,亦是枭雄人物,对于道门的掌控力绝非小可。
众道修面对叫阵,哪怕脸上隐有愤怒,却也是各门精英修士,非乌合之众,于是并不中他的激将法,各自维持阵法,按照每个城楼上的指挥命令,向城外释放术法。
不多时,蓝色流光便如划出一道道弧线,如星落般坠向不远处的魔兵阵内,好似漫天死神的呼唤。
萧珩一抬手,战鼓擂起。各军阵中皆有旗语为号,三军变阵,举起铸成盾牌模样的法器进行防御。
仙门占据制高点,地毯式地施展术法,却也只是稍稍打乱了魔兵的阵型,哪怕有所杀伤,背后很快就有人补位。
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但萧珩心中知道,他哪怕嘴上喊着不怕打消耗战,但他没有围城的时间。陛下为他争取的黄金时间不会超过三日,再往后,陛下恐怕就稳不住圣人,待到儒道参战来援,他也只能退兵了。
“把‘那个东西’开出来。”在冰冷的寒风中,素有狼王之称的男人,眉眼凛冽如刀。“天辰,半个时辰,给老子把城门轰开。”
“是,元帅。”副将天辰刚刚答应,就见到将军松开头狼的缰绳,阵中雪狼魔兽,已用爪刨向地面,朝着城楼最顶端发出威胁的低吼。
萧珩往最高处看去,站在城头上的男人头戴斗笠,一身青衣侠客装束,右手执着剑,衣袍于风中猎猎。
逆着光看去,站在那里的不像是一名剑客,他本身是一柄剑。
面对潮水般涌动的玄甲旌旗,青衣侠客却八风不动,好似天底下只有一个对手,就是万军阵前的兵马大元帅。
因为他的出现,方才憋着一口气的道门修士们顿时爆发出一声欢呼,显然,这个男人才是守城者中真正的主心骨。
无数人唤他的名字,友,与敌人。
他们叫他:“剑神,叶轻舟!”
叶轻舟一生痴狂爱剑,云游江湖,向来无拘无束。他早就厌倦了政治的阴私,也不认同宋澜的选择,但他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是责任。
他一生重情重义,哪怕与宋澜非同道者,却也会兑现为道门而战的誓言。当东桓洲遭受魔洲进攻时,他挺身而出,以骨血守河山,只为自己的义。
在滚滚的尘灰之中,将军松开缰绳,大笑着跳下狼王的背,右手一挽枪花,迎着那逆光的影子,向着紧闭的白帝城门走去。
一步一步,踏着山河鲜血。
将军久未饮血的红缨枪,正在他的手中颤动,似乎要迎上那同修武道的道门剑神,与他一决生死。
面对红缨漫卷的魔道将帅,叶轻舟俯瞰着白帝城下,微旋手腕,在雪霁天光之中,挥出了一剑。
挥剑决浮云,诸侯皆西来!
“好剑。”萧珩哪怕身在城下,见到这如长虹贯日的一剑,也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句。“好对手!”
在他的背后,是潮水般分开的魔军阵型。可见,这一剑足够震撼,让敏锐的魔兵也退避三舍。
而他背后的魔兵,却是推出了更加恐怖的兵器,在召唤死亡的烈火中,结界布满了蛛丝的裂纹。
站在最高处的剑神,身姿翩然一跃,仿佛从天外而来,如迅疾的风,向着那严阵以待的三军统帅刺去。
枪若游龙,剑如惊鸿。
剑尖撞上银枪,那一簇飘起的红缨,犹如艳烈的鲜血。
渡劫大能相斗,周身气流相撞,便是震起千堆雪。
叶轻舟束起的发带已断,长发披散在身后,侧脸上有一处划伤,隐隐流血,显得他容颜更是肃杀。
萧珩见他眼里战意灼灼,竟是比剑更锋锐三分,忍不住大笑道:“好,有点剑神的样子,整个仙门,老子看得顺眼的不多,叶轻舟,你算一个!”
“萧元帅亦然不负盛名。”叶轻舟声音沉如寒渊,道:“不知可否领教元帅枪法?”
“领教?即使是死?”萧珩银枪划出一道圆弧,天地苍茫,唯有孤傲狼王大笑道:“叶剑神,不要搞错了,这不是江湖比斗,而是战争!”
轰鸣声伴随炮火,充斥战场。
“叶某有不可背叛之人,也有不愿为敌之人。自从接下死守白帝城的任务,叶某已将性命置之度外,今日与君一战,只求得一个忠义两全。”
叶轻舟的剑比飞雪更亮,比疾风更快。
“好一个忠义两全。”萧珩挑枪回击,金戈交织时,他厉声道:“可你的忠,给的却是狂悖之徒,为虎作伥,又何来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