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266)
就算他修为略高出一截,但是芳华夫人毕竟根基雄厚,又怎么会是好对付的角色?
当然,摆出如此礼遇也是因为不想与他交恶,若是换一个修为略低些的修士,恐怕合欢宫就不会给出这样座上宾的待遇,而是直接掠去宫里了。
谢衍缓了一缓,打算自己扶着桌子站起身。
年轻的男人却长臂一揽,俯下身,双手穿过他的肋下和腿弯,轻轻松松地将他横抱起来,转了一个圈,低声道:“师尊,冒犯了。”
谢衍对他没有防备,又是浑身酥麻,结果就是被抱了个满怀。袖摆与衣摆垂下时,还在风中微微摇晃,青年却轻巧地踏上窗户,直接踩着窗台,落在了核舟之中。
“小兔崽子,出息了啊?”谢衍被他横抱着,眸子一冷,气笑了。
这姿势太丢脸,若是被人看到他的一世清名就完了。
“既然讲究这个,就别赴约。被人知道你在芳华夫人的画舫上呆了一个月,你还会有什么名声?”殷无极太了解他,一看他眉眼含怒,便冷冰冰地呛他:“你别忘了,芳华夫人不仅是赫赫有名的寡妇,又养了一堆男炉鼎,风流的很,谢先生难道想赔上清名不要,当她的入幕之宾?”
“……”
“师尊不会真的对这儿念念不忘,想把合欢宫主叫回来叙旧吧?”殷无极冷着一张脸,气压极低,显然是一想起来又要炸了。
“免了,我过敏了。”谢衍头疼。“我最近都不想看见女子。”
自锁灵脉与魔音对抗的感觉能有多好?
合欢宫里又多美人,他看麻了,只是机械地喝酒,偶尔夸两句,还要在芳华夫人面前不露声色。
罢了,相较之下,被徒弟横抱着还算好点,至少是自己家养的亲徒弟,丢丢人又怎么样。
“师尊,山下的男女都是老虎,都觊觎您,千万不能靠近。”殷无极闻言,唇角隐约地翘了一下,却是假模假样地嗔怪他一句:“别看别人,看我就好,弟子最乖了。”
他本是一句玩笑,却不料,谢衍被魔音挑动七情,却是异样的坦诚。
谢衍倚在他的怀中,把玩着徒弟墨色的长发,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和喉结,便撩起他的一缕发尾,搔了搔他滚动的喉结,淡笑道:“乖什么乖,一个劲地出去招惹人。修真界盛传,‘无涯君’可是出了名的清霁俊美,萧萧肃肃如林下之风,不知道多少道友来我这里询问你有没有道侣,明里暗里想和我攀个亲呢。”
“师尊!”殷无极先是被他撩的心神意乱,第一次听他讲这些,又是抗拒又是气恼,“弟子不想。”
“恼什么,我全都拒了。”谢衍淡淡地冷笑一声:“什么人都敢和我攀亲了,想配我家别崖,也不照照镜子。”
“……”
“干什么,嫌为师管得多?”谢衍唇角含着笑,却是揪住他的长发,迫使他微微低头,然后用手钳住他的下颌,道:“我帮你去求剑,是要你好好修炼,回山后和我好好交代,那问剑阁家的大长老孙女,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墨家大师姐,那海外黄家的嫡女……我就放你出去渡了一场秘境,怎么就这么多人来打探你的婚配了?”
“……”坏了,师尊脾气又开始不好了。
第118章 心魔乍生
回山之后, 受芳华夫人的琴音影响,谢衍的七情波动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天问先生本性风流不羁,微茫山上除却这对隐居师徒外, 也再无他人,殷无极便首当其冲, 成了他折腾的对象。
对外凶戾的小狼狗,在师尊身边却是脾气极好,任由他捏扁搓圆。
谢衍第一次养徒弟, 年纪又轻,一向随心所欲, 对于修界传统的清规戒律嗤之以鼻。什么天地君亲师, 什么三纲五常,他也都不放在心上。
那日,师徒二人在月下观花,流萤漫天, 如星河溅落。
谢衍兴致来了,便在庭中焚香弹琴, 偏要他去舞剑,说要看看他的进步。
谢衍的要求, 殷无极向来百依百顺。却未曾想,一曲终了, 殷无极收剑后,却被谢衍招到身边来,撩了个猝不及防。
谢衍挑起他下颌, 夸赞道:“我的别崖真好看。”
“师尊喜欢这剑舞?”心中一动,殷无极却不敢过分解读,轻声道。
“剑好看, 人更好看。”谢衍评价他人时,总是得体妥当,典故富丽,教人如沐春风。但是轮到徒弟,他却只是得了一句“好看”,好像不肯用任何东西,去比拟他那出众的容色。
殷无极声音微微一哑:“比起你在画舫上看到的美人呢?”
“醋了啊?放心,她们怎能与别崖相提并论。”谢衍似是醉了,微微挑起凤目,“芳华夫人奏了一个月的乐舞,世上叫的出名字的,都演了一遍,我都懒得一顾。那靡靡之音听多了,只觉得心里厌烦,还不如你初学琴艺,分不清五音时的茫然神情有趣。”
“谁分不清五音了?”殷无极腾地站起来,却见谢衍笑倒在琴台上。俊眉修眼的青年人,却是别过脸,抿着薄唇,“我那是之前从未学过音律,现在,我的琴艺也是不差了。”
“是不差了,这世上,也就你听得懂我的琴音了。”谢衍挑了一下水沉香的香屑,让它燃的更好一些,“考教你一下,为师方才在想什么?”
“师尊在烦恼……”殷无极顿了一下,然后笃定地抬眼,“你我儒道,是入世显学,还是出世隐学。师尊想要更进一步了。”
谢衍被恰恰说中心思,先是一僵,又笑道:“别崖知我。”又向他招手,道一声:“来。”
殷无极又收剑,坐回他身边,敛去一身的尖刺,做他喜欢的儒雅君子。他掀起眼帘,漆色的眸光比星河还要亮。
白衣风流的书生支颐瞧他,墨发被青色发带微微束起,纤长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欣赏心爱古籍,温柔而多情。
“我精心养出来的好孩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君子六艺,用锦绣堆出来的姿容形貌,最合我的意,也最像我,是我最骄傲的作品,怎么尽是有人和我抢,那些个老前辈,烦人。”
谢衍在他面前评判修真界大能时,向来不加避忌,有人被他青眼相加,有人让他不屑一顾。而那些送到他面前,探问无涯君是否有意寻找道侣的信件,那些寻求与他结姻亲的婚书,他几乎全丢了回去,半分也不给面子,让所有人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
“弟子会一直在您身边,没人抢得走。”殷无极道。
“你啊,长的招人就不说了,性子还凶,磨不平棱角,扎手。”谢衍叹了一声,道:“现在的修真界,谁都知道我护着你,我也护得住你,他们畏着我的名声,不会对你动手。但下次遇到有人挑事,手段缓一缓,留点余地,不要做绝,免得到处树敌。”
“可是师尊……”殷无极眼睛一沉,知道师尊是意有所指,淡淡道:“敢在弟子面前辱及吾师,我只是折了他们全身的骨头丢下微茫山,还给他们留了道途,已是网开一面。”
“这叫留了道途?”谢衍笑了,却没有斥责他的意思,“灵脉都被你的剑气斩断,若不是他们的师父打不过为师,你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好端端坐在这儿,听我弹琴。”
殷无极眸色一深,只觉得心中暗流翻涌,骨血沸腾,“弟子给师尊添麻烦了,下次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年纪轻轻,什么地方也敢闯,谁的人都敢杀,小心撞得头破血流。”谢衍轻哼一声,手指放在琴弦上随意一拨,似笑非笑道:“闯合欢宫的地界,还把芳华夫人的画舫砸了,若不是为师护着你,你能全身而退?”
师徒二人居住在微茫山时,谢衍也会邀请一些名士论道清谈,交流修行之道。中洲学风盛行,百家学说皆在萌芽时期,自然有不少观点碰撞,亦然有沉渣泛起。
殷无极面对谢衍时百依百顺,对外却是孤直凌厉,继承了谢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作风,手段却比师尊还要狠戾几分,自然免不了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