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483)
“可别太疯了,我可拦不住将军。”殷无极淡笑一声,“要是你直接打到界城外,我这里是车与辎重,可跟不上。”
临别时,他们各自嘱托一句,却又无声地笑了,双拳重重相抵,自此短暂告别。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萧珩北上穿插,骑兵扬尘。殷无极则由西南奔袭,车马辚辚。
北渊争霸之途,总是你死我亡。数千年的恐怖快要到达尽头,所以酝酿的也是最暴烈的斗争,烧尽长夜余火,终迎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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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的钟离界,沿袭的是前任魔尊赤喉的道统,一手斩/马刀使得出神入化,自败走九重山后,兼并西方三城,重整军备,横征暴敛,甚至驱使十万兵俘修筑工事,俨然是东进之象,妄图逐鹿中原。
北方天厄,早已一统北方,麾下皆是极为剽悍的魔族,据说最古老的魔修支系皆在北方。他们生于冰原,性残暴,耐寒,几乎没有人敢越过幽河打北方的主意。
而今日,面对在东南逐步崛起的殷无极,他们两支本该在霸主争夺时敌对的势力,竟然联起手来,共同绞杀他。北厄甚至给予了这位北渊最年轻的大魔最高的评价——“如日中天,必成大患”。
一手给殷无极送礼稳住,一手策划以钟离界堵截他,还得让殷无极笑脸迎人,这便是北方霸主的恐怖之处。
北厄虽也出兵,但数量不多,真正对钟离界的援助,还在经济。
若说钟离界使“驱虎吞狼”之策,意图引虎狼相斗。而作为此次战争的第三方,北厄据北境之险,出兵少,却大肆补给,更是要把钟离界推上前台,以他为棋杀伤殷无极,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三方明牌,但有幽河为天险,钟离界与殷无极往日有怨,近日有仇,几乎不可能联手渡河,所以两强相争,早已命中注定。
在魔洲为一方王者,有一点必然了然于胸。
魔洲尚武,人人皆炼体修能。为魔兵者,更是善战,若为大魔掌控,便是最好的一把刀,但若是为敌人驱策,是自己的催命符。所以,他们才会极力维持奴隶制度,以防拥兵伤己。
而殷无极当年增补兵力时,却并没有遵循这一原则,不但废除了奴隶制度,且效仿秦制,定下战时的军功奖励制。
内部迅速膨胀的魔兵体量,魔修天生的好战,就在无形地催促着他对外争霸。
当一切都围绕着军事展开时,百姓的日子就算过得下去,但也并不好。比起民用技术的增长,关于军械的制造正迎来爆发期。
期间并不算风调雨顺,甚至幽河下游经历了两次决堤,萧珩不得不率军修筑堤坝,为了保住沿岸小城,还被迫泄洪一次,下游良田撂荒两年,极大地影响了春种秋收的效率。
再者,奴籍的解放增加了更多的资源消耗。能够辟谷的魔修始终都是少数,但魔兵之中,大规模的底层魔修,都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为此,殷无极彻夜泡在折子里,最终选择锚定龙隐山矿脉产出的魔晶石,统一发行以纸质法币,以此来降低贸易时的成本,鼓励互市,异常的繁荣因重武之风而起。
同时,他在启明城、天权城、天罡城三地开设了数家以城中财政背书的钱庄,三地联通,可以异地存取,同时可借贷给有抵押物的魔民,鼓励商贸,才渐渐地通过其他渠道把经济拉起来跑,缓过气来。
当然,最受欢迎的无疑是米粮、木材与矿产。
拥有加工这些原材料能力的,只有殷无极主持建造的“六工七坊”,原先属于他个人,如今已经被他充入各城的财政中,被他分拆成十个,总部设在了南部启明城,位置较为安全,其余城池皆开了分部,大量购入这些原材料。
其中,当然也不乏战时的炒作。
在军需筹备期间,殷无极甚至还下狱了一批囤积居奇的商人,无论谁求到主管商贸的程潇那里都没用。
殷无极祭天之前,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把他们拖到菜市口砍了。
据传,那一日铡刀下那一片地的血腥味,比屠宰牲畜的屠夫案板都重。那些无头的尸首一个个地整齐排列着,然后轰然倒下,好似一些旧的墓碑。
随着签令落地的声响,殷无极冷冷的声音响起,悦耳,但是充满了杀戮的无情。
“扰乱市场者,杀。”
“囤积居奇者,杀。”
“鲸吞军需物资,低买高卖、以次充好者,杀无赦。”
法家酷厉,但乱世用重典,他必须如此做,才能遏止其他人的贪婪。
何况,宰上一批商人,正好一波肥。无论是王者还是底层魔民,可不会对这些人手软。
使出如此种种手段,殷无极才保证此次西征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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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古战场长宁之野一处必争之地,断马坡。
殷无极绕开其麾下的河洛军,率军自东南绕过河洛一带,意图攻取长宁城。
而钟离界也不是个傻的,河洛军避战,殷无极直接捣往西疆腹地,他见阻拦不成,沿途重兵皆挡在他的必经之路,长宁之野上。
就在一日前,长宁野断马坡上,发生了此次西征第一场正面对战。被后世称作血色长宁的一战,自此拉开序幕。
荒野之上,雷电交加,大雨倾盆。
一道惨白的电光划过天际,反射在战士扬起的剑上,照出那些神情各异的脸。有人惊惶,有人麻木,有人怖惧。
黑云已然覆盖天空,雨声几乎撕裂一切,他们皆是衣甲湿透,血雨与泥泞皆混杂在一起。那耳畔不断响起的兵戈之声,几乎不停歇的厮杀,为这场漆夜的战斗添上极为血腥的一笔。
在杀声中,他们皆看向一个方向。
明明是沉沉的黑焰,在无边的夜色之中,在辽辽的荒原上,玄袍轻甲的大魔却是唯一的光源。
“除敌寇,诛贼首。”
从万军中走出的王,一身轻甲玄袍,铁甲已经浸没了血色,他身侧的刀光如雪,他的面色却比雪更苍白,唯有绯眸如昼夜不息的长明火。
在以他为圆心的战场,大雨都被蒸腾成白雾,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视野的遮蔽不分敌我,而他的战士却听得懂那战场上的鼓点,进与退,他们眼中只有那冲天的黑焰。
“杀啊——”
“枭一首,免赋一年。剜双目,得半亩良田。杀——”
“军功,军功!进阶、进阶!”
“为吾王而战!”
虽然经过陆机的修饰,他们兴兵的理由足够正义,平定天下的愿望足够有吸引力。但是对魔修而言,更加实际的便是“进阶”。
跟着殷无极能变强,这便够了,这是一条摆在面上的,通天之路。
当玄袍的大魔执着长剑,傲立于黑金色的王车之上时,旌旗已猎猎。在厮杀中,己方的兵团立盾,护着背后的长弓手,无数箭向敌阵射去,弓弦声撕裂了一切。
兵阵早已不是传统魔洲的步兵阵型,而是车马与步兵协同的姿态。这在行军时速度相对稳定,在征伐时,也更为蛮横。
殷无极的古朴长剑划出一个半弧,最终对准了被护在万军之中的大魔统帅。
“全军,听我号令!”背景是越发急促的鼓点声,那是进攻的声音,而殷无极的魔音回荡于天际,几乎带上昂然怒音,“随我冲阵!杀——!”
他投鞭一挥,那些驾驭着王车的魔兽便动了起来,步履越来越大,蹄声又急又快,载着他们的王者冲阵。
本该立于最安全之地的王,行军的速度甚至领先于先锋。
而拱卫着王的魔兵都是骑兵,在殷无极的鞭划出一道长弧时,连风声都寂静。直到长鞭落下,他们便如同箭矢一般,冲入了敌阵。
跟着王冲阵的魔兵,没有人怕死。他们怕的是冲的太慢,砍不了几个人,尽跟着同袍背后喝汤,他们的王见不到他们英勇的姿态,记不住他们的模样。
其中,大量选择跟随殷无极的亲军,大多都是当年被他除去奴籍的奴隶,他们自生下来便被作为家奴洗脑,早已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谁把他们救出苦海 ,便是他们唯一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