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264)
他们转了一圈,殷无极一直没说话,只是专注的看向自己未来的洞府。
师尊已经在里面放了东西,包括他消失的炉子,帮自己裁的衣物,替换的靴子,还有一些谢衍以为他爱吃的甜食零嘴儿。
洞府深处有灵泉,灵泉中又有一座天然形成的湖心岛,一人起居不成问题。
他看见师尊为他摆上了床,还有最喜欢的几个家具摆件,甚至有一树玉雕梅花。前些日子里,他没在师尊房里看见,他以为是师尊失去了兴趣,原来是放在他这里了。
“怎么哭了,不喜欢?”谢衍微微低头,看着少年一眨眼间,眼睫湿润着,不知怎么的就落下泪来。
他怔了怔,觉得自家孩子哭起来真的让人怪心疼的,心里又在寻思,给他弄些什么好东西把玩,“还喜欢什么?炼器材料?要不给你弄点墨者的机关当玩具……好了,别哭了,既然已经决定住在微茫山,替你辟个洞府也是应该的。”
殷无极哽咽了一下,转过身,用力揽住师尊的腰,脸埋在他柔软的怀里。
他少年孤戾,在谢衍面前却不再那样一身刺,会露出些许脆弱敏感的模样。平日里谢衍指点他修炼时,更像是一名严师,对他谆谆教诲,循循善诱。
时至今日,他又觉得,师尊于他而言,更像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了。
“快百岁了,怎么还像十五岁一样,乖一点。”谢衍见少年仰着脸,唇不点而朱,容色昳丽动人,于是心中微微一动,替他拭去眼下的泪水,“好了,你再哭师尊就心疼了。”
“那就让师尊心疼我。”殷无极却是弯起唇,“毕竟师尊最爱我了。”
“……”这孩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好了,贴着墙站直。”谢衍把他按在墙壁上,让他挺直脊背,“之前没有住处,一直没帮你量身高,别动……”
说着,天问先生拔出了山海剑,在那冰火玉的墙壁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让完美无瑕的冰火玉出现一道裂痕,看上去极是暴殄天物。
“……有您这么量身高的吗?”
“怎么,不准?”
“没有,师尊说了算。”殷无极退开两步,也在看自己的身高线,有些不满意地道:“我还能再长高呢。”
“你当然能,你这修为被我压在金丹大圆满生生磨了百年,如今心境、修为、功法都是最顶级,连灵窍都全打通,你信不信,你会打破修真界最快到化神期的记录,那些比着争着结丹的所谓‘天才’,在你面前都得跪下求饶。”
谢衍负着手,狂傲不羁道:“我谢云霁的徒弟,自然会是最好的那一个。”
殷无极看着他白衣清霁的背影,漆黑的眸中几乎容不下其他。
冰火玉流光溢彩,正如镜子,照出少年一腔难言的心事。
第117章 芳华如梦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
人间四月芳菲尽,琵琶停,琴声止。雕栏画舫荡起清波, 靠岸停歇。
天色渐明,昨夜灯火只余下零星, 博山炉中沉水香烧成了灰,除却幽幽琴声外,俱是寂静。
洞庭清风拂面, 坐在窗前的书生却与这人间富贵格格不入。
他墨发白衣,神色淡然无波, 指尖执着白玉杯。隔着帘幕听琴的剪影, 却像是身不染尘的神仙,误堕在这繁华人间。
这白衣的书生太冷静,也太清醒,上好的美酒也不能让他醉倒瑶池。
“奴家的琴声莫不是入不得先生的耳?”盛装女子眉心一点花钿, 白肤朱唇,鬓发如云, 眼似清波。
她跪坐在琴台之前,柔白的脖颈绷成柔美的弧度, 宫装的胸口开的很低,只要一俯身, 便能看到一片白晃晃的起伏。
女子手指拨弄琴弦,抬眼时含情带媚,“先生又走神了。”
“芳华夫人琴声婉转动听。”谢衍似乎在出神地想什么, 被唤了名字才抬起眼,淡淡然地赞了一句。“一月之期已至,赌约也即将完成, 夫人肯给衍消息了?”
“自不会假,奴会将消息双手奉上。”
芳华夫人一笑,暗地里咬牙,心道,就算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快一个月的勾引,又是琴棋书画,又是美婢如云,就算是佛门修士,也该七情起伏,六根不净了。
这追求风雅的书生,怎么比苦行僧还难以打动。
真是奇哉怪哉。
芳华夫人的笑容却妩媚大方,微笑道:“谢先生若是有意,不如去我合欢宫做客?宫中姐妹仰慕先生已久了……”
她秀眉一挑,柔媚的丹凤眼仿佛流转波光,抛出一个世上男人都不会拒绝的饵,道:“以先生的人品修为,宫中姐妹怕是欢喜得很,届时争相与先生双修,名花美人为伴,赏尽天下风流,岂不美妙?”
温柔乡,销魂窟,齐人之福。
如此诱人的邀请,只要他是个男人,不信他不动心。
“承蒙夫人错爱……”谢衍不动声色,神情毫无破绽。“最难消受美人恩,衍……”
他刚打算措辞回绝,却不料画舫外一阵骚动。砰砰几声,好似什么钝器击中人体,发出重物落地的沉闷之声。
“什么人?你不能进去——”
“让开!”青年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煞意。
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无论芳华夫人怎么撩拨都显得如深潭静水的谢衍,脸色第一次变了。
芳华夫人蹙眉,抬手招来侍女迎战,恨恨道:“什么人?这般不要命,敢闯我的地盘?”她抬起手看了看指尖蔻丹,冷声道:“杀了。”
谢衍沉默了一下,出声道:“且慢。”
他话音刚落,来人已至门口,抬脚一踹。
雕花的紫檀木门从中间裂为两半,倒下时,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谢衍微微阖目,那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崩的差不多了,显出几分不忍面对现实的神色。
一柄出鞘的剑,裹挟着昂然的怒火,穿透绘着彩绘的琉璃窗,七色琉璃碎了一地。
谢衍握着酒盏的手一僵,掩下几分心虚,却是被他气笑了:这孩子,大闹一场还不算完,居然还砸玻璃。
青年一身玄底鎏金滚边长袍,行止之间仿佛有碎金流动,腰身被暗纹锦带勾勒,如挺拔松柏,即使隔着一层屏风,依旧能够窥见他无双的风华。
他闯进室内,脚步却放慢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恐怖的情绪。屏风隔断了空间,颀长的影子透过仕女图落在室内,却让人脊背一阵发凉。
而这萧萧的冷意,不止因为他携着的满身杀气。
芳华夫人仍然跪坐于地,华美宫装的裙摆如层叠的牡丹。而她白如柔夷的双手间,已经缠上密密麻麻的琴弦,布满了这偌大室内。隔着屏风看不见来者的脸,但她只要勾一勾手指,便能将这擅闯之人撕成碎片。
“小郎君止步,奴还有客人要招待。”酥麻惑人的嗓音如同妖精一般,女子吃吃一笑:“破坏了奴与谢先生的一夜良宵,小郎君想要出这个门,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客人?一夜良宵?”那来者低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愠色,却是透着森森的冷。“谢先生风雅,倒是我,误了先生的事。”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芳华夫人眸光锋利,却是笑意盈然,在他的雷点上反复蹦迪。“以谢先生的才貌人品,我合欢宫自然是要把他奉为座上宾的,小郎君何必阻拦?”
那青年顿足,继而周身剑气含煞,平地一荡,那些软纱帘幕尽数被剑风掀起,窥见他层层幕后的一抹昳丽容色。
“芳华夫人,请手下留情。”谢衍见她当真要出手,出声打断,藏于袖摆之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仿佛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徒弟性情顽劣,衍管束不当,见笑了。”
殊不知,芳华夫人在看到那人眸中流转的华光时,也倒抽一口凉气,
见那漫天银线引而不发,玄色锦袍的青年从屏风后走出来,抬起剑,自顾自地撩开层层珠帘,似乎没有把这陷阱当回事。紧接着,他无双的风华便映入所有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