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500)
使者看了看这些美人,向北厄摇头叹息:“殿下天神之姿,此等庸脂俗粉,远不及也。”
北厄哈哈大笑一声,道:“若是渊政王当真有如此绝色娇容,争什么天下!不如入吾王庭,作吾掌中飞燕舞。”
而后,北厄当真在幽河上见到了对岸玄袍持剑的王者,回宫之后,他又评价道:“天姿国色,天然标格,偏又动若雷霆,剑惊风雨。”
“凤凰儿,凤凰儿,何故落入泥潭中?”
这句名义上是赞赏,但言语间处处透着攫取之意的狂言,甚至传出了王庭,在北境被大肆渲染,当然,也传到了萧珩的耳朵里。
跟随萧珩的魔兵炸了锅,他们双目通红,语气憎恨,道:“辱没王上,等同侮辱我等!北厄该死!”
“杀!杀!杀!”
愿意跟随萧珩出征的魔兵,绝大多数是被殷无极救出了地狱的奴隶。他们背井离乡,是为了王上统一天下的梦想,为此,他们早就有了埋骨他乡的觉悟。
萧珩听闻,虽然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更沉了些。
而对方早已知道,狼王萧珩名声向来不好,在城楼下例行喷垃圾话的环节里,编排主将压根没什么杀伤力,完全破不了防,萧珩甚至能顶着互骂的口水,大笑着说:“再骂的狠点,没吃饭吗?就这?”
北地更为粗莽,前来攻城的魔兵很快就把炮口对准了殷无极,虽然没几个人见过政王当面,但是尽拿着些捕风捉影的说事,尤其是调笑他的容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骂。
魔兵们将殷无极视为神,哪里能受得了交战时,对方带着污言秽语唾骂他们宛若神灵的政王殿下,被下令固守城池的他们纷纷躁动,双目通红,恨不得下城楼撕裂这群鳖崽子。
最为扎心的,就是叫阵的主将再加上一句:“你们的王若是当真在乎你们,为什么让你们深陷敌阵,固守孤城,却没有半点援军?”
“醒醒吧,他一意孤行,五年了,才发现北征行不通,你们就是他送给北凉王的见面礼!”
“降吧,降吧!”他们大笑着。
面对如此叫阵,将军的面上尤带笑容,身上磅礴的魔气却转瞬间肆虐,直到他萧疏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狼的神情,那是将要撕裂什么的狰狞。
“混账东西。”他轻声自语道:“老子捧在手心疼了这么久的弟弟,也是这群北地蛮子能编排的?”
暗夜之中,攻城的号角吹响了。
在雪城中,驻扎于此的魔兵打退过无数场进攻,常年战时,他们枕戈待旦,此时正沉默地拿起武器,看向雪光中披风高高扬起的红袍将军。
“小子们,稳住,只要老子还没死,就不可能城破。”萧珩的声音沉沉。
“誓死追随将军!”
城楼之下,大雪被从中分开,露出一条漫长的行军之路。北凉王勒住魔兽的缰绳,看向城楼上的银甲红袍的将军,北渊洲的不败战神。
北厄的声音远远传来,浑厚而粗犷:“萧将军,良禽择木而息,你有赫赫战功,无论是谁做魔尊,都会重用你,这场尊位之战,你又何必与我为敌?”
这位北域的雄主,表面上粗狂,实则心思缜密,且永远处于大后方,教人无机可乘。
在萧珩渡河以来,北厄还是第一次亲自调度大军前来围堵。
因为他抛弃了当初的机动行军方式,在据点中驻扎,即将成气候。他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抛弃城池,否则就是五年心血付诸东流。
只要此时重挫他,劝降,或是杀了萧珩,殷无极的北征计划将会彻底胎死腹中。
“北厄!”萧珩看向在黑夜的风雪中临城的北凉大军,红缨枪遥遥指向城墙之下,字字带着寒意。
城楼雪飞溅血红,他黯哑的声音如秋风肃杀。
“龟儿子,想动老子的主君,得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陈兵于孤城之下的北方霸主,锦帽猎装,手中正握着一把饮血的弯刀。在他野性的目光攫住将军沉默如山的身影,宛如暴雪的魔气骤然腾起。
夤夜,敌境。边城,吹角。
在城楼上举火的将军,执着枪杆,俯瞰向夜色中幽幽的影子,黑压压的一片雪狼皆仰头长啸,回荡在雪山之间。
*
“前方就是寒关。”传令官转身,向着背后骑着魔兽雪麒麟的玄袍王者道,“再全速疾奔一个时辰,我们就会抵达摇光城。”
“向前走,去接我们的将军。”寒风穿过黑色的旗帜,席卷过为首的大魔的轻甲玄袍,他阖眸,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声音沉稳。
殷无极此时没有再稳坐于王车之上,扬鞭断流,因为为他驱车的将领并不在身侧。
此次亲征,他几乎孤身一人,背着所有的压力,领着大军北渡幽河。
当年的启明城,万事齐备,面对大乘期魔王的攻击,也只是撑了七日。现在的摇光城,只有萧珩一名大乘期。
这种恶劣的条件,面对渡劫大魔的猛攻,能够撑下十日就算是奇迹。而当时信中,萧珩说“撑不过一个月”,那是因为,他是狼王萧珩。
政局不稳,本不是亲征的最佳时刻,能够支撑大局的心腹皆被殷无极留在后方,他手下固然有许多能打善战的大魔,但是能够让他完全信任,以至于交托胜负的,除了萧珩之外,没有。
他的根基太薄,威望虽盛,摧毁却易。这些年来,除了萧珩,也无人能够问也不问,无条件执行他的一切命令了。
他不能死。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萧重明。
“王上的脸色很不好。我们渡河以后,一路疾行,无论昼夜,也没见王上歇息半日。”有医修小声地对随军的鬼医道,“杜衡先生,是不是该让王上稍微休息一阵,哪怕几个时辰呢?”
“那混小子。”化名杜衡的决明子,看了看头也不回的殷无极,长叹一声,“他以前就拧的很,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什么也挡不住他,哪怕燃烧的是自己。随他去吧,反正未来会操心的又不是老朽。”
救人如救火,殷无极是断无可能在此时停步的。
大军与辎重拖累速度,他便率领前锋,如一把利剑般全速向前,大股魔兵则是于寒关外埋伏,等待痛击溃军。
风如寒刀,刮在他的脸上。
近了,近了。他听见了风中的兵戈声。
殷无极的玄袍宛如一道烈风,席卷过一切。他站在了雪城之前,面前古朴的城墙已经裂开了巨大的缺口,其中有旗帜在燃烧。
城墙下是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少许旗帜露出雪面。
“雪崩了?”殷无极紧紧握着手中剑,先是茫然地四顾一眼,忽然牙齿轻轻地颤抖起来。
大雪如天河倒灌,敌我不分地覆盖城中,可是在雪崩之后,从城门到城墙,战争的痕迹随处可见,连空气中都透着化不开的血腥味。
城中的战局该有多惨烈,他们现在还活着吗?殷无极不敢想。
他先是踉跄两步,仰头看向断裂的城墙,几乎没有勇气踏入其中。而随后赶到的魔兵也终于跟上了他们的王,等候着他的命令。
“全军听令,开城门!”年轻的王者已经不是当年青涩而鲁莽的屠龙少年,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右手一扬,“我们千里驰援,是为了我们的兄弟!”
“无论……还活着多少人,我们都要把他们接回家,告诉他们——我殷无极,永远不会背弃我们的同袍!”
千里驰援,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与魄力。
若是来的太迟,萧珩败了,殷无极就是兴师动众,去救一座灭亡的城池,本就因为败局而摇摇欲坠的威望,可能会一夕降到谷底。
若是他再被北厄围困孤城,更是不可能有人再来救他。这是一场彻底的赌博。
殷无极没有去看他背后的魔兵,露出了怎样难言的神情。那是一种混杂着钦佩、狂热与坚毅的目光,再投注于他背影时,这种眼神成为了一股炽热的信仰。
玄袍的大魔执着剑,扬手一劈,让紧闭的大门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