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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魔成圣 上(309)

作者:慕沉歌 时间:2025-01-02 10:53 标签:仙侠修真 强强 年下 师徒

  以谢衍的境界,除却九重天上, 他已无处不可去,哪怕是下黄泉,他想去也就真的去了。
  那细细的一缕香绵延去向远方, 谢衍循着指引, 一步一步走下云雾缭绕的问天阶,穿过红尘万里, 直到找寻到鬼门的入口,进入黄泉道。
  他将鬼界闹了个天翻地覆。
  先屠魔洲, 又乱鬼界。以圣人之实力,没有大阎罗王的鬼界阎罗拦不住他, 最终不得不为他打开轮回境的入口,放他进入了鬼界最深处的三界湖。
  踏入轮回镜,他看见平和如镜的湖面, 倒映着三界的碎片。
  他抬眸确定了方向,便循着香线而去,微微扬起的衣摆如蝶翼,轻巧掠过水波,没有丝毫惊扰轮回的秩序。
  波澜乍起,他看到湖中的倒影。
  彼时,正是早春三月。殷无极正在练习君子六艺。
  他很不熟练,地上散落着脱靶的箭,手中握着一张弓,正在把白玉箭搭上弓弦。
  谢衍不知说了些什么,唇角却是带着笑,少年的耳垂却一点一点地红了。
  “师尊!”少年又气又恼地唤他,可下一刻声量就变小了,“……您别笑我了,我会集中不了精神的。”
  “又脱靶了。”谢衍负着手站在他身侧,墨色眼眸里笑意加深,“再射不中就要抄书了,正好我有一批书纸张发黄发脆,不好时时翻阅,正需要副本,那可要劳烦别崖了。”
  “下次一定能射中,我才不抄书。”少年一脸不想面对现实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再度拉开弓。
  谢衍瞧着他,觉得有趣,便是弯起唇角。
  少年的肩胛紧绷,抬眼看他一下,又迅速别开。
  “您别盯着我看。”
  “拿弓的姿势就不对,怎么可能射的中。”
  谢衍笑了,他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倾身扶着他的手腕,从背后半环着他,细白又修长的手指从他的手腕滑到手指,一点一点地纠正他拿弓的姿势。
  “记住了,这样才对。”
  而少年人哪还有之前孤戾冰冷的模样,神情生动的很。
  被人真正宠过爱过的孩子,骨子里会刻上抹不去的烙印,这些成为了他珍藏在心中的回忆,直至死去才化为琉璃碎片,从湖中浮起。
  记忆之海不会说谎。
  可若非容貌一致,谢衍几乎认不出那个言笑晏晏的青年是千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还未背负上任何枷锁,从未承载起他人过重的希望,他不是圣人,只是闲云野鹤的“天问先生”,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时光总是残忍的,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谢衍向前走去,只是在镜湖之上踏过几步,往事便如涟漪般浮现。
  在湖面的水波停住后,他又看见一段早已尘封褪色的记忆。
  “师尊要修复秦王破阵乐的乐谱?”殷无极坐在他的身侧,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漫不经心地替他磨墨。
  他欣赏了一下谢衍修复好的部分,似乎在轻哼什么,应当是乐谱的调子,声音低沉而柔和。“这是从乐圣的遗迹寻出的?已经残缺大半,真的能修好吗?”
  “我手上还有半本摹本,但是其中有些音对不上。”谢衍将琴放在自己的膝上,调试了一下琴弦,“铮”地一声,古琴鸣响。
  “你替我听听,这个音对不对?”
  “嗯,差了些层次。”殷无极坐到他身侧,伸手勾动宫音,“如果要接得上,这个音是不是好些?”
  “听着有些软。”谢衍摇了摇头,道,“我有幸在乐圣的遗迹留下的幻境中听过半首,但是出来后记忆却有些模糊了……”
  “我记得,这一段铮然有声,如同金戈,让人心神皆震,听之难忘。”
  殷无极知晓他喜欢用些虚无缥缈的形容,那大抵是文人骨子里的浪漫和固执。于是他坐到师尊身侧,右手拿着谱,左手在琴弦上轻拨,弹奏出两人起了争执的一段。
  余音绕梁,久久不歇。
  “这是我的理解,师尊觉得如何?”
  “……的确不错。”谢衍阖目静听,只觉心境空明。
  在乐声停歇时,他才睁眼,略略扫了一眼好似得意,又好似向他挑衅的徒弟,抄起折扇在他额上轻敲了一记。
  谢衍似笑非笑:“当我听不出你的心思?这才学了多久,就想着挑战我了?夸你两句有才,你还顺杆子爬,小混蛋。”
  “师尊谬赞了。”殷无极眸光一转,笑着道:“那采用吗?”
  “去,拿笔墨,把刚才那段记下来。”
  谢衍又是驻足凝望半晌,忽的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弹琴了。
  就算是偶尔摆弄一下笛子,也只是在窗前月光下吹一曲折杨柳。可那清寂的乐声,只会让他感到浓浓的孤独。
  他的案台上总是摆着看不完的文书,就算焚膏继晷,也永远没有做完的那一天。
  以前,殷无极会为他分担许多,从南疆到北地,他总是在奔波,为他排忧解难。
  现在,他活得太累的徒弟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做师父的,却要来打扰他的安眠,只因为自己某种说不清的执念。
  着实自私透顶。
  谢衍走走停停,看着那些成圣之后再也未能想起的事情。
  他确然有过逍遥的曾经,闲云野鹤,如红尘中的隐士。
  他来去本如流云般自由,却不知什么时候,少年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踏过名山大川,江河湖海,最后在微茫山落脚结庐。
  一千年,那可是一千年啊。
  谢衍将那些散落在湖中的碎片逐一收集起来,他的掌心很快凝成了半块殷红色的珠玉,像是他入魔后眼眸的颜色。
  他就算为殷别崖的离去再意难平,也不得不承认,那种绯红到能将一切烧尽焚灭的颜色,实在是适合他。
  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的笛声,谢衍看向蒙着雾气的远方,心里忽的一动。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
  “长相思,摧心肝。”
  谢衍顺着迢迢的水面走向浓雾深处,耳畔回荡着呜咽的笛声,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
  他想起了很多事。
  梅花已经开了,埋在树下的谢师酒却再也没有打开。
  少年拎着他养的鹤纤细的脖子,跳进他的窗,还口口声声地说要焚琴煮鹤,神情生动而鲜活。
  漫漫的长夜里,有一盏为归人留着的灯,从天黑到天明,灯下是一局寂寞的残棋。
  他在竹林里等了许久,直到梨花染了白头,他才恍然惊觉,原来有些事情,早已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若说谢衍对殷无极的异常什么都不知晓,其实是不准确的。
  他就算早已情感稀薄,事务缠身,但是对于徒弟的疏离,他也会多分几分关注,只是一直未曾想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对他寄托了殷切希望,栽培他,重用他,放他去看这大千世界。可走过斑斓的旅途,但殷无极依旧与仙门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知何时,殷无极待他,亲近又抗拒,仿佛垂死挣扎着什么。
  他甚至还会有些逾越的举动,显出几分侵略性,似乎在试探他的底线;有时他又会退后几步,待在一个让谢衍都觉得难受的距离,疏离的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儒门弟子。
  殷无极的三缄其口,却让谢衍无处问起。
  不知何时起,他们的关系已经极是疏离,公事公办,客客气气。
  无论他说什么,殷无极却都是应好;让他做什么,总是会漂亮地完成;他兢兢业业,尊师重道,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显得寡淡而苍白。
  那年轻的孩子每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圣人,心里都是什么滋味呢。
  真正被爱过的人,是不能忍受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却有着那一张冰冷却陌生的面孔的。
  而在成圣后,被他剥离掉的东西越来越多,直到成为一座众人顶礼膜拜的神像。一切都面目全非。
  哀莫大过心死。如今看来,那是殷无极最痛苦的时光。
  而痛苦的根源,却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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