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上(493)
第259章 饮马幽河
当仙门大比正如火如荼开展的时候, 另一边的北渊魔洲却处于连天战火中。
长宁城攻克后,殷无极并未就此停步,而是连克重镇十余座, 再入钦山关, 直抵西疆腹地的界城之外。
似乎是预料到钟离界大势已去, 北方霸主许诺的兵马并未来到,孤城已入绝境。
虽是同境界魔修, 殷无极不但有天生火, 手握北渊龙脉,更是吞过前任魔尊赤喉的元神。只是得到前任魔尊残缺功法与武器的钟离界, 又在九重山惨败于他手中, 本就对独自对战殷无极有心理阴影, 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再过十日血战,界城破, 钟离界重伤,率残兵仓皇北逃。
时至今日,在九重山围剿他的大魔, 其余人早已死绝, 只剩下了一人。
听闻主帅遁逃,殷无极指派心腹带着重型部队接管城池后, 挑出精锐,换上疾行魔兽, 与萧珩、将夜与陆机及各精锐部将,追着钟离界遁逃的轨迹地毯式搜寻。
“穷寇必追。”殷无极握紧了剑柄, 心中想,“师尊从小便教我,不能沽名学霸王。若是把敌人逼入绝地, 就不可再给其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翻身骑上通体漆黑的火麒麟魔兽,唯有四蹄踏火,速度极快,道:“他还需要手下魔兵做筹码,又受了重伤,定然逃不过幽河,传我命令,向前!”
他们日夜追击,终于在三日后的幽河边,堵住了试图带兵过河的钟离界。
此时的钟离界,哪有当年在九重天那般意气风发。
经历了与殷无极的一战,半个身子几乎被火焚成焦黑色,现在皮肤上还跳跃着细小的黑色火苗,不断往另外半身蔓延,伤口表皮坏死,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本来断过一次的手,也被殷无极的剑再度砍断,连经络都斩了干净,就算是再强的灵药也无法修复了。
反观勒住麒麟缰绳俯瞰他的殷无极,一身玄色战袍在风中猎猎,背后是黑底金纹的旌旗。幽河如此浩荡,亘古不变,如同令人绝望的天堑。
狼王军拱卫在他的身侧,嗜血的头狼为王者执枪策马,白袍的刺客站在他的阴影之中,青衣的史官笔批作传,将一切胜负写于史册。
如此的煊赫,如此的耀眼。
钟离界的部属已经在交战中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跟随在他身侧的,唯有百八十名魔兵,面对着殷无极率领的数千精兵猛将,差距令人绝望。
“钟离界,幽河不可渡。你若寄望于北厄的援军,他不会来了。”殷无极将缰绳甩给部将,翻身下了麒麟背,然后在乱军之中走向红发大魔。
“殷、无、极!”钟离界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手中长刀残损,在倒退中逐渐逼近河岸。“我当年只是被青君蒙蔽,启明城之事也不是我做的,挑衅于你,更是北厄在背后操纵,我只是被他推上前台,首恶不是我,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殷无极略略抬眸,天边残阳如血,可他宛如燃烧的瞳孔却比暮光更盛。
“我与你们北渊大魔有何仇怨?数百年累累,血仇诉不尽!”
“我遁入魔洲时,听闻天生魔体的魔骨为至宝,乐此不疲地猎杀我的,是你们!”
“我偏安南域时,也曾想过与志同道合者共同改变北渊洲,可我自以为的退让,换来的却是九重山背盟,启明城城破!”
“尔后,十年骚扰边境者,非我。联合北厄者,非我。亲手递上战书者,非我!”
“杀人者人恒杀之!”
“狡狯懦弱者,才会在败时为自己辩解。强者强,弱则亡,如此道理都无法承受之人,又怎配染指魔尊之位?”
殷无极执着无涯剑步步逼近,长袖猎猎,剑尖滴血,黑龙咆哮在侧,与那怒浪滔天的幽河水相和。鲜血如沧浪横流,为这片土地经久不绝的愤怒作注。
“听见了吗?你背后千百年咆哮的幽河水,水下葬着多少冤魂?看见了吗?你面前饮血的土地,埋过千万万的白骨。”
殷无极双手握住剑柄,剑锋刺入大地,厉声喝道:“数千年为奴者,如今直起了身体,拿起了武器,咆哮着攻到了你们面前,尔等还是死不悔改?难道,你们目中的敌人只有我,却看不见他们的愤怒?”
钟离界倒退一步,本能地看向那河岸边数千沉默的铁骑魔兵,他们隐藏在盔甲下的脸,仿佛渐渐地清晰了。
那是许多陌生的的脸,眼睛里蔓延着刻骨的憎恨与快意。曾经高高在上的渡劫大魔,仿佛第一次发觉,他竟然被无数人如此淬血地仇恨着,恨不得食他的肉,寝他的皮。
“你们……为什么?”钟离界好似第一次认识到这一切,继而暴怒地嘶吼,“我从未见过他们,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厉声质问,却没有听到这些铁军的回答,只见他们注视着他,眼底里透着嘲笑与不屑。
那些籍籍无名的,面孔模糊的奴隶,本该一生被鞭笞至死,如今披上了玄色铁甲,站在黑色旌旗之下,紧紧地团结在了一起。
他们在那位贱民之王的带领下,葬送了他的国度,摧毁了他的一切,好似一场从最深重苦难土地中长出来的复仇。
“凭什么?”殷无极笑了,他的剑锋仿佛蕴含着天地的威能,在他身边缠绕的龙气呼啸,掠过幽河怒涛,发出沧海的龙吟。
玄色战袍猎猎,殷无极手中的剑高高扬起,带着杀伐快意。
“这一剑,为那些被尔等践踏千年的,天地生灵!”
风起浪涌,幽河上暗云密布,滔滔风波中,好似有数十只拉满风帆的黑船,从迷雾之中显现。船只上皆有旗号,名曰“凉”。
而打头阵的黑船上,有一名高大的男人身影,他披着貂裘,腰间别着长刀,背后横着铁弓,赤膊上的筋肉结实,充满了粗莽与矫健的力量。
“政王殿下,百闻不如一见!”幽河之上,那男人朗声而笑,声音粗犷。再看去,他一头白色短发,瞳色是海的深蓝,面孔深邃,带着些北方异族的特征,“本王乃北凉之主,北厄!”
“北厄,你总算来了——”钟离界还能举起斩马大刀,扛住殷无极几乎压死他的一剑后,他连忙大叫,“救我上船!”
而在船头俯瞰他的渡劫大魔,嘴角却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却透着奇异的冰冷。
“上古有种说法,国中第一流,为棋手;二流者,为棋子;三流者,为棋盘。”
殷无极闻言,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手中的古朴长剑上似有龙吟,漆黑的烈火与暴怒的风浪共舞,将钟离界逼至幽河最边缘。
但濒死之际的钟离界,已经没有勇气穿过他的重重黑火,跳入幽河之中了。他的瞳孔紧缩着,好似在畏惧北厄接下来的话语。
渡劫大魔的大笑声,在风浪中仿佛死亡的回音,他道:“钟离界,在本王看来,你与你的西疆,不过是个棋盘罢了。”
北厄的话音落下,殷无极的剑也彻底斩碎钟离界手中的斩马大刀,浩荡如长风的剑意,裹挟着龙吟之声,将战败垂死的渡劫大魔,彻底吞噬。
杀戮,让黑袍大魔的眼瞳赤血淋漓,杀死同等级的对手,带给他的好处太多了。他的身躯如同一个无底的深渊,将对方溢散的魔气尽数吸收,这种令人寒胆的吞噬,更是让整个战场的视线都聚焦于他身上。
殷无极看着钟离界的身体化为风中的砂砾,在他手中流逝,哪怕亲手杀死的是仇人,他的神情却淡漠如同深渊静海,不见半分涟漪,可见喜悲已经压抑到极致。
杀戮早已不能给他快感,而是他双肩沉沉的业力,而他尸山血海里滚过,早已习惯。
“不愧是天生大魔,以杀证道啊。”北厄亲眼看到这一切,唇边嗜血的笑容越发扩大,“政王殿下,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以幽河为界,我居北,你居南,分而治之,如何?”
“楚汉河界?”殷无极抬起头,略略勾起唇角,“很可惜,本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