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死后第五年(119)
封衍手心把玩着檀木念珠,眸色深沉,幽冷的眸光再看向元先生时多了一分考究。
“他满腹心事,随意走进了朝暮楼,恰逢那日袁故知大人成亲,我正站在高楼上默默相送袁大人的婚车离去。”
江扶舟不知何时走到小元身边,见他满眼是泪,哭得伤心至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他,递给了他一方手帕,“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小元默默垂泪,摇了摇头,哽咽道:“我钟情之人今日成亲,我替他欢欣。”
江扶舟年少时不能理解这么复杂的感情,“可我能察觉到你很伤心。况且你的心上人成亲了,你该难过才是,有什么好欢欣的?”
“公子天人之姿,想必不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而我不过卑贱之身,侥幸得到袁大人的垂怜,却生了别的心思,原是我痴想妄想罢了,说什么钟情的话都算折辱袁大人了。”
此话却说得江扶舟一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为何他也难过了起来,想起了封衍书房里那封选妃的奏折,心里就闷闷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我不会高兴,若是我心上人成亲,我肯定是会非常伤心。”江扶舟闷闷地趴在栏杆上,望向了远处走远的婚车,语气低落。
“公子也有钟情之人了吗?”小元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水亮莹润的眼睛好奇地看他。
听到这话,江扶舟紧紧抿唇,“可我觉得这一生我都不会与他有别的交集了,我钟情之人他不喜欢我,且他是……他将来也要成婚,会有很多知情知意的人陪在他身边。”
江扶舟自嘲一笑,“许是有一日他成亲,我也同你这般伤怀悲痛,泪流不止。”
小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是他曾仰慕的人也与他有一样的境况,他也生出些感同身受的难过来,“我早就知道袁大人会成亲,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成了亲,他才能有更好的前程,所以我只是哭一场,并不难过”
这话说得江扶舟稀奇,他认真想了想,“哪怕你不在他身边也欢喜吗?”
小元用力地点了点头,“若是有一日公子能这样释怀,于己也是一种解脱。”
听到那句江扶舟“许是有一日他成亲,我也同你这般伤怀悲痛,泪流不止”,封衍的心间不可遏地涌上痛楚,经年撕裂的伤口未曾痊愈,淋淋的鲜血咕咕流出。
他的积玉,曾经那样地难过,那样地伤怀
杯中的茶冷了,元先生指尖上的薄茧摸索在杯沿,淡淡地笑了,“第三次见小侯爷的时候,他已经变了许多,许是沙场征战几多残酷,将昔日那个少年一刀刀磨练刻骨。他告诉我,他已经想通了,他不求能长相厮守,若是有朝一日殿下成亲,他便一世驻守在北境疆土,一生遥望京都。”
“他会为您祈福,期盼您平安康健,岁岁无虞。”
封衍的念珠落在了椅榻旁,他眸光里的哀默化作了一地的沉寂,直到元先生走了,屋内的熏香已经燃尽,他仍是一动不动。
日头偏西,淅淅沥沥的雨落下,砸碎在楹窗前,他抬眸遥遥看去,却是落了空无。
几个时辰过去,青染在屋外着急地来回踱步,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的焦虑更甚。
突然,千里奔袭的暗卫冒雨而来,将紧急的信报送来,随着一声惊雷,传入了封衍的耳畔——
“殿下,中明府传来急报,连日的大雨造成山洪,小郡王等人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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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忆里还有一两个的情节走完之后就会开始掉马了。
驸马的体格前文有述,大概两百多斤,当然不是吃胖的,后面会提到原因。
今早爬起来改错字,昨晚好惊险,23:59:15,才发出去我的更新,差点失去我的小红花。
第65章
起初, 所有人都在为河南降下的甘霖欢呼雀跃,认为老天终于开眼,让他们在长久的干旱里有喘息的余地。可这场雨太长太大,瓢泼而来, 紫电长鞭, 劈开旷远的天际。
倾盆大雨, 泥水渐渐漫了起来,汇成细流,冲刷过荒废多年的水利, 没入弯弯曲曲的山路和陡峭的山石。
在工部多年的王慎如敏锐察觉出了不对劲,认为久旱之后的滂沱大雨极其可能引发山洪和泥石流, 于是紧急与封竹西等人商议, 希望早日做出防范。
但此举遭到了河南诸多官员的强烈反对, 觉得此言定是无稽之谈,不愿耗费财力物力去做一件尚在猜想的事上, 且不说疏通百姓所废人力巨大,眼下钱银有限, 应该每一毫厘都花在刀刃上。
两相争执下,所有的压力全部都堆叠在了封竹西和徐方谨身上,旱灾山洪亦是灾,推脱之下谁都不愿意负责。
这种大事,封竹西本想要同齐王商议出个对策来, 不料齐王称病卧榻, 避而不见,事情陷入了僵持。院外大雨如注,雷电交加,每一下都砸在了封竹西的心上, 如擂鼓重敲。
几人围坐商议了一个整日,最后还是封竹西猛地一拍桌案,斩钉截铁地决定转移灾民,提前防备有可能出现的山洪。
“再多的钱都换不来命,有备无患,我即刻上表,然后我们立刻出发,有任何罪我来担,大不了就是革职削爵,总好过更多的百姓受灾。”
封竹西这一番话让在座的几人陷入久久的沉默,他才十六岁,河南的官员认为他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成不了什么大气,而朝野议论里也对此次遣派的钦差颇有微词。
他本可以袖手旁观,事出紧急,若真出了事也怪不到他头上,但若是因此靡耗人力财力,到时河南的官员几封奏表就可以给他扣上各种帽子,纨绔顽劣,贪腐误国,他们之前在河南做的许多努力都可能在互相的推诿扯皮中化为乌有。
这也是为什么齐王不愿掺和进来的缘故,一件事若风险比利益还大,何必让自己陷入此种境地,得不偿失。
王慎如当即跪地,诚敬地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小郡王为黎民百姓筹谋。”
他知晓,做出这个决定需要莫大的胆识和勇力,他几乎是抱着极其微妙的希望去恳求此事。过往的年岁里,他见过太多地方官员明知会有灾情也不愿意做什么,无非是多做多错,惹祸上身。更有甚者,为了政绩隐瞒灾情,事后不思悔改,推诿天灾。
但毕竟这个决定重大,关系到他们在座诸位日后的生死和名声,封竹西到底年纪小,转头看向了徐方谨,眼神里藏不住的担忧和惊惧。
徐方谨站起身来,几人随后一起站在了庭院的廊下,大雨不歇止下了有几日了,院内的积水冲刷在青石板上,飞檐下雨珠如线,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此间。
许多思虑横过心头,纷杂的思绪飘散在濛濛雨帘中,徐方谨侧头看向了封竹西,轻声道:“平章,莫怕,既然下定决心了我们就去做,无论结果如何,无愧于心。”
没有片刻耽搁,封竹西在河南官员面前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强硬,甚至将圣旨放在议事厅的案桌上,摆出了一副刚强决断的架势,让王慎如立即开始着手安排各项事宜。
官兵带人先行遣散了几处低洼的村落,撤离的第二日此地便爆发了呼天震地的山洪,滔天的洪水滚滚而来,冲垮了村庄和树木,所泛之地无一幸免。
这惊险的遭际让非议颇多的河南的官员再也不敢置喙,只能听从钧令,随同转移受苦的灾民。封竹西他们一直在灾区里巡视。但天灾无情,连日的大雨渐渐超出他们人力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