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死后第五年(96)
外头风雪再起,两人临窗煮酒品茗,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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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卜算子·不是爱风尘》南宋严蕊
下一章回归正常的时间线。
第53章
万里雪飘, 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素白中,风霜吹过建宁九年的余响,一转眼便入了年关。
年尾的这两个月里,徐方谨和温予衡便呆在刑部照磨所里悉心整理卷宗, 余下的时间便在国子监房舍中温书作文, 此时距离明年春闺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封竹西则跟着沈修竹去了山西和河南巡视, 顺道四处走一走,前几日才返京。他一回京就发现几个国子监的好友全部在温习科考,埋头苦读, 而许宣季则又到福建行商去了,过期未定。
百无聊赖之际, 他就收拾行李长住在了怀王府, 陪着星眠读书习字, 时不时还同封衍论说朝中局势。就连沈修竹都感慨,这一年到头, 总算见到封竹西正经些了。
好不容易到了大年三十,宫中封笔, 各衙门放了年节假,封竹西就马不停蹄地将徐方谨几个全部叫来了延平郡王府,设下席宴,一同过年节。黄昏时宫中内侍随着赏菜过府,封竹西带着管家去接赏, 回到小院里已是夜幕四合。
夜色朗润, 院落里大红灯笼高悬,一派喜气,午时过后徐方谨和孔图南便先来郡王府,剪了窗花, 又与封竹西一起贴了小院的对联。
封竹西掀开了毛毡暖帘,一进屋就感受到热气沸腾,桌上烧好暖锅子已滚开,正在汩汩冒泡,咸香热辣,香气扑鼻,各式各样的菜品摆满了一桌,灯火明亮,打照在每个人身上,显得热热闹闹的。
郑墨言正守在桌边蓄势待发,一见封竹西来,眼睛刷得一下就亮了,“平章,你可来了,我们等你许久了。”
封竹西一见他的架势就知道他的心思,笑道:“你哪里是在等我,你是等不及吃了吧。”他抬步走了过来,将墨绿色刻丝鹤氅顺手挂在了红木衣桁上。
徐方谨替他拉开了椅凳,招呼他坐下来,抬手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先喝杯酒暖下身子,外头天寒地冻的。”
封竹西饮下了酒,看向灯火煌煌间,肺腑里涌上暖意,“今年格外不同,结交了在座的诸位,还与慕怀在刑部办了案子,也算不枉过。”
推杯换盏间,筷勺横飞,酒意熏得人暖洋洋的。孔图南和温予衡在国子监呆得时日最久,同徐方谨几个说起了许多国子监里趣闻,几人竖起耳朵来听,笑得差点噎着。
杯酒言欢后,温予衡就告辞归家了,余下几人便起身去了屋外,石桌旁放着管家烧好的碳炉,郑墨言和封竹西两人凑一起蹲在院中放烟花。
星河璀璨,烟花如流星,怦然绽放的一刹那几人一齐抬头看,眼底倒映着绚烂的烟火,徐方谨流落他乡五年,头一回年夜那么热闹,低声道:“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院中两人胡闹玩着,徐方谨和孔图南倒是有闲情雅致,在风霜寒凉的院里泡茶醒酒。两人闲聊了几句会试的事,孔图南接着从今日带来的箱匣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慕怀,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这是给你的新年礼。
“我生性孤僻,知交零落,何其有幸,结识了你和平章。”
徐方谨有些哑然,素日里孔图南都十分内敛,甚少同人言语交心,他双手接过了小木盒,打开来看,目光一下凝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用木雕雕琢出的一整片桃林,小巧精致,绯色莹润,在桃林的一旁还雕刻了一座寺庙,牌匾上写的“菩提寺”铁画银钩,锋发韵流,下角处还刻有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是镜台山上的桃林。”徐方谨喃喃自语。
“不错,我去岁三月登上了镜台山,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临摹在了画卷上,花了些时日刻了下来。”
徐方谨目不转睛,石桌上的一星烛光打落在郁郁芊芊的桃林上,“年年岁岁花不同,你说过镜台山上的桃花三四月便开得绮丽明艳,等会试结束了,叫上平章,我们一同去观赏。”
闻言,孔图南唇边笑意不改,应了声好。
徐方谨对这木雕爱不释手,又记起了前些日子孔图南病了许久,见此时夜幕忽而飘落了纷纷扬扬的细雪,眼中添了分担忧,“起风了,幼平你多保重身体,前阵子你病了也没同我们提起,还是听谦安说你卧病在床好几日,闭门不出。”
孔图南的眼神微动,“不碍事,早就好了。”
“那就好。”徐方谨低着头一寸寸描摹过桃林,还是忍不住惊叹,“纤毫毕现,幼平你的手真的太巧了。你的字也写得好,还会缝补衣裳,若换上戏服,还能唱上两句,当真是通才。”
他的夸赞直白坦率,孔图南弯了眉眼,“不过是些糊口的技艺,登不上台面。”
在徐方谨眼里,孔图南真的什么都会,初次见面时不修边幅,披头散发,脾性让人捉摸不透,相处久了,才发觉他的细心周到之处,且学问上博古通今,才气过人。
喝过几杯茶,徐方谨不禁问起他的家人,孔图南敛眉,“我孤身一人来京都求学。”
“徐公子,府外有位姑娘寻你。”郡王府管家走了过来,俯身问他是否要见,“这位姑娘说她姓虞,你们是旧相识。”
徐方谨了然,脸上落了分歉意,转头看向了孔图南,“幼平,我先去一趟。”
孔图南摆了摆手,拂袖起身,“不用理会我,我与平章他们去放花灯。”
“那我一会也过去。”徐方谨将小木箱细心地交给了管家,说是一会来取。
就在徐方谨走出几步的时候,孔图南突然叫住了他,“慕怀,这姑娘是不是虞兄的妹妹?”
徐方谨停下脚步,回首看来,“幼平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我与虞兄是同乡,听闻他遭此一难,心有不忍,我这里有些钱银,烦你转交给她。”
徐方谨接过孔图南递来的布袋,“我尽力而为,但虞姑娘不一定会要。我和平章凑了些银两给她让她返乡,但她不肯收。后来我们就替她在长公主办的济善堂找了一份差事。”
听到他这样说,孔图南倏而垂眸,然后向徐方谨诚心行了一礼,“我替虞兄谢过慕怀。”
等徐方谨匆匆赶过去,就看到虞诗音撑伞站在那里,见到他来,她伸手将包袱递了过去,“这是我绣的护膝,给徐公子和小郡王的,多谢你们将我救了出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而后,她突然跪了下来,语带凄楚,“徐公子,我哥哥真的死了吗?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尸身在何处,我攒好了银两就带他回乡安葬。”
徐方谨立刻将虞诗音扶了起来,替她撑伞挡住了天际的飘雪,见她眼中的希冀,不忍道:“虞姑娘,你兄长真的故去了,此次案件也就此了结。至于尸首,虞兄的案子牵扯甚多,想必也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说完又将孔图南给的银两递给她,道明由来后她不肯收,就又回到了徐方谨的手里。
虞诗音眸中的光暗淡了下来,她擦掉眼角的泪,哽咽道:“是我奢求了。”她仰头看他,有些不死心地问他,“我哥哥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他的案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他真的是冤枉的。”
徐方谨沉默了一会,许久才道:“抱歉,我已竭尽所能。”
夜幕的烟花璀璨耀眼,反衬只身远走的虞诗音背影落寞。
徐方谨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封竹西兴致勃勃地跑来在他手心里放一盏莲花灯,“慕怀,你怎么还傻站在这里,幼平说你很快就来,我等了许久都没见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