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蓂(72)
荆苔想了想,试探道:“我想抢个人,成吗?”
由咏刚刚抽出来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都石化了,片刻后僵着脖子艰难对卫慕山道:“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卫慕山恍惚:“我好像也幻听了。”
于是荆苔耐心地复述了一遍。
练元璇简短道:“谁?”
由咏顾不得自己的剑,扯了扯卫慕山的袖子,结结巴巴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吧……”
卫慕山讲话都不利索了:“应该……”
然后他丧着脸加了个“吧”,毕竟卫慕山实在不知道小师兄下山了居然就从纯良无害开始学会抢人,这该怎么和尊主他们解释啊!
第50章 隐玉匣(六)
由子墨揣着两卷画高高兴兴地回来,刚把门推开,就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除了荆苔,其余三个人都凑在一块,表情神秘,好像在密谋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外层还拢了一层灵罩,连紫藤花的花瓣都累积在灵罩里头了,他们回头看由子墨的时候,就像在怀疑地看一个不速之客。
众人对由子墨行注目礼,灵罩开了一条小缝,由咏伸手把她哥强制性地拖进去,还巨夸张地“嘘”了一声,严肃道:“哥,我问你啊,”
由子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啊?”
“你知道……呃……就那个怎么抢人吗?”由咏有些迟疑。
“抢人?”由子墨莫名,“抢谁?谁抢?”
“先不管这个。”由咏拍桌子,“哥,你就说怎么做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干过这个……”由子墨满腹疑团,但看由咏的眼睛都要竖起来了,赶紧改口,艰涩道,“那就……直接去抢?”
荆苔懵了:“怎么你也?”
“我就说!”卫慕山整个上半身往后一仰,咧嘴笑了,抱臂非常自豪道,“搞那么虚头巴脑的作甚——师姐,我,现在还加上由大哥,还犹豫什么,我们直接上!”
练元璇点头,赞同道:“明日。”
荆苔忙道:“等等?”
卫慕山急切得不等荆苔说完,立刻对练元璇表示了肯定:“好!我就喜欢师姐这个性子,说来就来,豪爽!”
荆苔:“……”
由子墨自进来就满脑子疑问,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解答,越听反而越疑窦丛生,直觉告诉他事情大有不妙,于是由子墨强力拉住气势汹汹的卫慕山,看出荆苔还算冷静,便浅声问:“小师兄,这是在干什么?他们发什么……”
他勉强的把最后一个字“癫”咽了下去。
荆苔张了张嘴,心想这事情的起因在我,这可怎么同你讲。
由咏代替他,直截了当道:“小师兄看上个人,说要抢了。”
这一句话让他哥如同雷击,手里的册子哗啦掉在地上,卫慕山得意洋洋道:“看,我们刚刚表现得还算冷静吧!”
荆苔:“……”
他尴尬地偏过头,避开由子墨愕然的目光,又瞪了由咏一眼,这倒霉师妹怎么说话的,怎么什么话到她嘴里都显得不对劲。
由子墨的眼神飘忽:“小师兄……怕是有点猛吧。”
这位叫由子墨的男子,按照年龄算被称“大哥”在这个小队当仁不让,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俯身把册子拾起来,问:“……是谁?”
问这句话时,他还默默地同情了一下那位代小娘子……毕竟心上人另开了一朵花,怎么看怎么都值得默哀一把。
其余三人同时扭头——动作出乎意料地一致——除了练元璇没开口,由咏和卫慕山异口同声道:“对啊,是谁?”
由子墨:“……”
商量得这么起劲,搞半天连是谁都没打听吗?那要是等到尊主、经香真人和泽垂君问起,你们要怎么答?
荆苔没有多加隐瞒,直接道:“是燕泥炉炉官儿子的奴,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说到“燕泥炉炉官儿子”时,由子墨的脸就抽了抽,待听到荆苔说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他的面部已经扭曲得不能看了,由咏和卫慕山也是如此,只有练元璇还算镇静。
荆苔隐约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虽然他没有太懂,但还是说道:“代大人带我去燕泥炉的时候遇到的,挺可怜,过得应该不太好,就想着能不能先弄出来,放他自己过日子去。”
由子墨总算有所缓和:“只是弄出来?”
“那不然呢?”荆苔疑惑地皱眉,“能救一个是一个,听卫师弟说,那小闾官不是个好相处的。”
“这倒是真的。”由子虚吁气,“传言都说他吸干了他娘的命。”
荆苔道:“我还没有见过他的人,不能这么猜,但那孩子过得像……”
他皱着眉,想起那小孩的眼神——过于锋利,像躺在草丛里的一把刀,在无穷无尽的雨幕里强作光滑,不肯长锈,只是……
“像一把生锈的刀。”荆苔最后这样说。
由子墨道:“既然小师兄这样想,我先去打听打听,既然是奴,或许花些灵铢也行,还犯不着动刀舞枪的。”
他瞪了由咏和卫慕山一眼,数落由咏:“出门在外,能不能稍微收敛点,懂些礼貌吧,别丢了禹域的面子。”
由咏揪着衣角,闷闷道:“噢。”
“回去吧回去吧。”由子墨招呼,“我替小师兄走一趟。”
由咏和卫慕山忙不迭地挽手跑了,练元璇走前又再次道:“直接抢也可以的。”
荆苔:“……”
他忍不住道:“你认识何人斯吗?”
“何人斯?”练元璇摇头,“我不认识,我现在打不过他,但以后我一定能打得过他,等到那一天,我会去见他的。”
荆苔不由道:“好志气!”
练元璇瞥他一眼:“我知道你认识他,请你转告他,我的战帖已经提前下好了。”
一封撒金的信封出现在她手中,上书“战帖”二字,写得实在不太好,荆苔双手接过,妥善地收好:“我定然会原封不动地转给他的。”
等练元璇走远,由子墨注意到荆苔一直盯着封面,道:“她字写得不太好。”
“小节而已。”荆苔摇头,转而微笑起来,“这一点也和他很像。”
“谁?”
荆苔道:“她的对手,何人斯啊。”
荆苔对由子墨道:“由大哥出去这一趟,有什么收获么?”
听荆苔这样问,由子墨一下子就忘了纠结对手,兴致勃勃地扬起手上的画卷,乐滋滋道:“那边的河中洲实在漂亮,两边雾霭纷纷,隔岸看都画似的,要知道这隔岸看啊,无论什么都是最美的。”
由子墨边说边展开画卷:“时间不够,我各画了一幅,下次我再去,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你去过很多地方?”荆苔问,带着些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羡慕。
由子墨道:“是——攒了好多画呢。”
说到这里他兀自反应过来,连忙止了话头,让荆苔看画就是。
荆苔浅浅一笑,定睛看向由子墨的这两幅画作。由子墨的功法不错,画那些江上风景时就冯虚御风,自有一股漫游天际的洒脱气,比如那些雾凇、树林和涟漪。
由子墨道:“还不错吧。”
荆苔点头:“确实,很漂亮,过目难忘。”
他靠近,细细看由子墨画每一缕雾气和烟岚时的笔触,又想起由子墨必然已经攒齐了厚厚一摞的风景图,就觉得很羡慕,羡慕他见过这么多的好光景,羡慕他还能带回来,自己珍藏。